文/全历史 八字路口

1831年12月27日，英国博物学家达尔文搭乘海军探测船“小猎犬号”离开普利茅斯海港，开始了一场历时5年的环球旅行。

这次旅行，开始的时候并无特别之处，但在结束后，却震动了整个世界。它的直接结果，是进化论的诞生；间接结果，则是社会达尔文主义的发酵和爆发。

前者，素来被称为19世纪三大自然发现之一；后者，则成为两次世界大战，以及诸多大规模种族灭绝等史诗级灾难的理论来源。

我们先来看一下，达尔文如何发现了进化论？这其实是一次偶然的发现。

在旅行的第五个年头（1836年），达尔文登上了南美大陆旁的科隆群岛，即加拉帕戈斯群岛。这里号称“世界上最美丽的群岛”，生活着一些不寻常的物种，例如陆生鬣（liè）蜥、巨龟和多种类型的雀类。

他花了一个多月的时间采集标本，岛上物种的特异之处引起了他的强烈兴趣，从中他得到感悟并在后来成书，这就是《物种起源》一书。进化论从此诞生，加拉帕戈斯群岛此后也被称作“进化岛”。

关于进化论的大致内容，简而言之，即8个字：物竞天择，适者生存。如果将之再简化一下，那就是4个字：优胜劣汰。

被这个理论震惊的，首先是达尔文自己。发表《物种起源》时，他用了一段著名的开场白：“在‘小猎犬号’担任随船自然学者时，我真是被一些现象惊到啦！”随后，各个领域的学者，也纷纷被这个理论震惊。比如，英国哲学家罗素称，就像17世纪是牛顿的世纪一样，19世纪是达尔文的世纪。

这是为什么？

首先，人们从来没有看到过，可以有这样一种理论，把生命现象描述得如此清楚——所有的生命，都是有机体从简单到复杂、从低级到高级长期演变的结果。

这是一个极其简洁的“生命公式”，就像牛顿发现的公式简洁又完美地解释了物理世界一样，进化论提供的“生命公式”，简洁又完美地解释了生命现象。

众所周知，科学发现的一大特点即是，越是重大的发现，它的公式越是简洁、优美。

其次，进化论就像一个重磅炸弹，一举炸毁了无数人的信仰。

自有人类文明以来，在世界各地，人们都普遍相信世界是由神创造的。但面对完美、几乎无懈可击的“生命公式”，许多人目眩神摇，一头扎进了进化论，不再相信神造万物，也不再相信万物的变化由神主宰。

如果进化论的影响到此为此，那么，它就只是震动世界，而非带来史诗级的灾难。

灾难来自进化论演变成了社会达尔文主义，作为一个明确的概念，它最早出现在1877年英国《皇家历史学会学报》上的一篇文章里。这篇文章把英国对爱尔兰的占领称作残酷的社会达尔文主义。

同一年，社会学家斯宾塞也采用了这一说法。经过诸多学者的鼓吹，社会达尔文主义思潮，横扫整个世界。它将进化论应用到解释人类社会，对社会现象、历史进程作一种准生物学的解释，视“生存竞争”和“自然选择”为最高法则。

在众声喧哗之中，狂热的法国籍社会达尔文主义者拉普热，对社会达尔文主义归纳了三个要点：宿命、奴役和优胜劣汰。

这三个要点，几乎构成了一种新的宗教，而且赤裸裸地挑战启蒙运动三原则：

宿命，否定了自由。德国学者海克尔就曾说，与其说当时澳大利亚的土著接近人，不如说他们更接近于大猩猩和狗。因此，驱使他们，让他们为我所用是理所应当的。

奴役，否定了平等。

欧美人对黑人和黄种人的奴役，早在达尔文主义之前其实就已经出现。比如，从14世纪开始，西班牙、葡萄牙就大量从非洲贩卖黑人，大发横财。美国独立战争之前，南方种植园的白人也把奴隶看作牲口，随意鞭打、辱骂，甚至杀害。（想要了解美国奴隶制的起源和灭亡，可以穿越到1955年12月1日美国的阿拉巴马州）

不过，那个时候，使用奴隶的合法依据还主要来自宗教，或者军事实力，这就导致很多人同情奴隶，比如斯托夫人，正是她写了《汤姆叔叔的小屋》，才加速了美国独立战争的爆发。（想要了解更多，可以穿越到1862年12月2日的华盛顿）

但是，社会达尔文主义的理论出来之后，把黑人当作奴隶就有了科学的理论支持。以后，谁敢反对，那就是不尊重科学，遭人鄙视。

优胜劣汰，否定了博爱。最令人发指的就是纳粹的诞生。以希特勒为首的德国纳粹主义，疯狂屠杀了600万犹太人，像牲口一样，把他们关在集中营里。在犹太人之外，纳粹还在各地残忍地杀害残疾人、精神病人等弱势群体，因为他们不再有竞争力，他们理应去死。

残酷的现实，唤醒了人类的良心。“二战”结束后，很多国家都实行了“福利国家”政策, 不再听凭“优胜劣汰”的逻辑横行直撞。在国际关系上, 各国也收敛了公开谈论民族优劣的论调。

一般来说，科学和技术是中立的，它们如何对世界产生作用，取决于人们如何使用它们。印刷术在16世纪的欧洲，曾经推动了宗教改革，解放了人们的思想。（想要了解印刷术如何推动新教改革，请穿越到1517年10月31日的维滕堡）

但是，在原子弹问世后，为此发挥过巨大作用的爱因斯坦却叹息说，他犯下了一生中无法挽回的错误。“原子弹之父”奥本海默也对美国总统杜鲁门说：“我的双手沾满了鲜血”。

科学，可能带来正面的变革，也可能被出乎意外地利用。越是重大的科学发现，越是如此。因此，如何防止人们用科学作恶，是千百年来人类一直思考，并将永恒思考下去的问题。

历代评价

自其书出（注：即《物种起源》）, 欧美二洲几于家有其书，而泰西之学术政教， 一时斐变。

——严复（晚清思想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