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21日晚8点左右，西安外国语大学（下称“西外”）校门口出现零零星星的学生——自秋季开学以来，他们中的大多数是第一次走出校门。

就在前一晚，根据中国青年网报道，学生们因不满疫情期间封闭管理，喊楼将近30分钟；9月21日下午，喊楼视频随着校名一并上了微博热搜，学校当天下午做出回应，表示“表示会简化学生外出报备程序，同时提高后勤保障能力等，以保证学生的正常学习生活秩序”。

两位大二学生告诉全现在，9月21日下午4点钟，辅导员召集全班同学开会，并宣布了新的出校政策：只要在微信公众号“疫情通”平台上报备，就可以获批出校。而此前，学生须有必要理由且必须写假条向辅导员报批，在辅导员批准后持假条出校，辅导员则需要向学院书记报备。

但这一通知显然还未传达到每个学生，“我看朋友圈里有人说可以出来，就出来了。”一个大一学生说，他出示学生证和健康码之后就从学校出去了；另一个女生表示，自己看准了保安盘问别人的空档，直接从校门口溜出来了。

在这个下着小雨的夜晚，这还是“薛定谔的解封”。到第二天（9月22日），学生们确认了这个消息，“只要拿学生证、在校门口扫码确认出入校时间，就可以出校门”。

早在8月13日，国家卫生健康委办公厅和教育部办公厅就联合印发了有关高校、中小学和托幼机构秋季复学复课的防疫通知，其中并未出现“封闭管理”等字眼；但在8月底高校学生返校后，不少学校都实施了封闭管理，出校标准十分严格，“只有生病、外出考试才能请假，”南京某高校学生李群（化名）告诉全现在。

9月18日，教育部应对新冠肺炎疫情工作领导小组办公室向各地教育部门和相关高校印发提醒函，要求进一步做好高校校园管理工作，切忌“一刀切”“简单化”的封闭管理——就在此前一天，9月17日，江西教育厅发文要求“全面取消校园全封闭管理”，登上微博热搜。

随政策变化，9月15日，西北大学成为陕西第一所解封高校。学生凭证件出入校园，无需请假，家长可通过扫码登记进出；接下来西北大学、陕西师范大学陆续解封。南京工业大学也开始允许学生在市区内活动，当日往返校园。

9月22日晚，光明日报客户端发布评论称，“在当前疫情防控经验相对成熟的情况下，高校显然可以采用更为精细化和精准防控的管理方式，而非简单’一禁了之‘。”而在西安外国语大学发布通告后，《人民日报》官方微博进行了全文转发。

“被困久了很压抑”

9月20日晚上11点多，“解封”的喊声从西外宿舍楼里传出。

当时，大四学生顾北刚刚在阳台上洗完脚。她说，学校有12栋宿舍楼，声音从偏向西门的男生宿舍传出。紧接着，女生的声音也加入了进来。她还看到，有手机闪光灯从一些宿舍窗口亮起。

一位大二女生说，实际上，反对封校的声音已经在朋友圈流传了很久。围住学校不到两米高的铁栏杆上，架着铁丝网，有学生表示，这是本学期新添的，为了防止学生翻墙出校。

后来有同学告诉顾北，保安在楼下转了几圈。“被困久了很压抑，通过这样的方式释放压力，”顾北解释，8月底返校时，学校先把上个学期期末考试补了，考试之后紧接着是新学期，中间没有出校放松的空档。另一个学生告诉全现在，当时附近的西北大学、陕西师范大学先后解封，从朋友圈里传来的解封消息让人羡慕。

“学校因为翻墙这件事进入大家的视野，我和朋友都觉得有点丢人；但这也证明我们学校的学生可以发声，学校没有完全阻拦我们说学校的政策，”顾北总结。但不是每个人都为此感到激动，前述女生套用了鲁迅的名言，“我当时听了一会，只是觉得他们好吵闹。”

9月21日，根据西安商报报道，西外凌晨一两点开会商量对策，当天12点35分在官方微博发出通知，表示将“简化学生外出报备程序”，而当天晚上，西外的学生已经三三两两地出现在学校门口，外出用餐、散步。

9月22日中午下课之前，前述南京某高校学生们也收到了校方的通知，证实了不出南京，可以凭借校园卡一日内往返校园的消息。

“这是学校出通知最快的一次，”李群调侃道。

封校的不便

封校带来的不便，顾北等学生深有体会。而对校方来说，在一个封闭的环境中为学生们提供便利，无疑对其管理提出了更高要求。

在返校以前，顾北就得到了学校封闭管理的通知，“当时大家都想返校，在家里已经待不下去了。”但回到学校后，生活的不便随之而来，食堂、超市、快递、浴室等问题层出不穷。

多位学生向全现在透露，一些学校的超市出现涨价。合肥某高校学生称，被褥枕头都发霉的学生只能临时到超市采购，而超市坐地起价，以往只要五六块的普通棉枕头，一个要卖二三十；上述南京某高校学生则透露，超市的麒麟西瓜卖到了10元一斤；在西外，一牙西瓜7元，3个苹果10元，顾北在超市买了个柚子花了18元，她的同学买了两个桃子花了15元，一位大二的女生买了带着吸管的塑料杯，“一灌热水，马上就喷出来，接下来杯子就裂了，”她把杯子扔掉，再也没有去学校超市买过东西。

亦有学生称，食堂的运营也出现问题。“食堂的平价菜涨价，价格一直在变动，同一份饭今天8元明天9元，”南京某高校学生告诉全现在，而饭菜的质量也出现问题，“和去年一个价格的菜，肉少了很多，”李群说。在最近这段时间，对食堂的吐槽时常出现在微博上，有人平价菜里吃出虫来，有人吃出石子和塑料，至于“所谓的精品菜，八块钱一道，三四块肉”。

在西外，一个女生说，8个月没生意的食堂里档口少了几家，选择也就变少了，以往晚上9点多还有一些档口亮着灯、可以打饭，现在食堂8点多就下班了。

在河北保定某高校，食堂变得拥挤，大二学生林松雅（化名）说，两个食堂一共5层，需要容纳3万多人，以往点外卖或者外出就餐的学生不少，可是现在所有人都挤在食堂里，“找不到坐的地方，只能打包回宿舍，”

食堂和超市出现问题，外卖又不被允许，学生们便转向快递——但单量很快使快递站爆仓，在西外，中通快递爆仓，大量没派送的快递堆在地上，赶上秋雨，不少纸箱纸盒被泡烂在雨水里。

一位西外的女生表示，她和同学曾向辅导员投诉学校的食堂，超市问题，“不归我管，这都是后勤管的问题，”辅导员并未处理，而向校长信箱投诉的学生也并未收到回复。

非必要不要出门

学校并非没有为出校留出空间，“生病、考试都可以外出，”李群说，但是鉴于学校将“必要”作为外出的条件，申请假条的学生也就寥寥无几。林松雅最近嘴角起了一圈水泡，她害怕感染留疤，医务室又没有药膏，“我想出去买药应该不让出去，但是太麻烦了，就打算扛过去了。”

麻烦之处在于程序，“假如你要出去，都是找班主任找导员，导员再找校领导，据说请假要走5层审批，还特别慢，除非是特别大的事，非必要不许出门。”

受影响最严重的莫过于毕业生。在某高校上大四的何帆（化名）说，他每一次出门面试都需要找辅导员申请，对方很忙，回复信息也慢，往往需要到办公室当面批请假条。因为封校，他没有申请实习——这一届大四的都没有人出去实习，与往年完全不同，而这让他对自己明年的就业感到担忧。

然而，当数万学生聚集在无处可去的校园里，封闭政策到底有效性是在值得怀疑。林松雅说，她所在的学校，上课，宿舍，操场是三个容身之所，现在一到晚上整个操场都是人，不戴口罩。

另一方面，教职工和家属、校外人员，都可以随意进出校园，“封闭”的似乎只有学生。李群说，学校操场和教学楼里随处可见教职工的孩子，操场上有不少散步的大爷大妈，前些天超市促销，销售人员也进入校园开始搞活动；何帆在超市里偶遇十几个穿着校服购物的初中生；而林松雅则收到学校的企业微信——学校西南门太拥挤，特意把南门开放了给老师进出；新生开学时，外边卖电话卡的，卖东西的人都进来了，只有学生不能随意进出。

“我觉得学校主要是没有能力，没有足够的后勤保障实行封闭管理，和只封学生不封其他人的形式主义才是问题的关键，”何帆总结说。

而即将到来的国庆节安排让问题更加激化。近日，西外等高校陆续公布了国庆的放假安排。有学校只在10月1日放假一天，其它时间与周中周末无异；有学校放假一天，开运动会两天；亦有学校放假三天。

相比之下，一些高校休息8天的通知，让何帆等学生羡慕不已。“不患寡，而患不均，”何帆总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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