戎马一生的战士,浪漫的文艺青年,愤世嫉俗的国王,哪一个才是普鲁士大帝的真面目?
文/全历史 哥特人的猫
1773年9月18日,腓特烈二世强占 “波兰-普鲁士”地区,将普鲁士本土与东部飞地连为一体,奠定了日后普鲁士以武力统一德意志的基础。
腓特烈二世是普鲁士王国唯一获得“大帝”之名的君主。
历史上的大帝们都很喜欢为自己营造高大全人设:亚历山大(此处可a至公元前323年6月10日的巴比伦)编造了许多神话故事,比如他附会神谕斩断戈耳狄俄斯绳结,把自己塑造成即将君临小亚细亚的神子;路易十四(此处可a至1638年9月5日的巴黎)则在芭蕾舞剧中饰演太阳神阿波罗,吹嘘自己是“太阳所照之处皆为王土”的太阳王。
腓特烈则无意把自己塑造成一个神圣的君主。他晚年一个人穿着军装、拄着拐,带着陪伴自己多年的猎犬徘徊在波茨坦街头,就像一个普通的糟老头子。
我们似乎很难把这样的老国王和历史上那位能征善战的大帝联系起来。战场上呼风唤雨的将军,与眼前孤独落寞的老人,谁才是真正的腓特烈?在他好战的面具之下,还藏着哪些不为人知的秘密呢?
第一、他是幸运的军事赌徒。
成就腓特烈威名的七年战争堪称人类史上最疯狂的赌博。普鲁士主动挑起大战,同时与法国、俄罗斯、奥地利为敌。当时法、俄、奥三国的总人口是普鲁士的20倍,常备军队数量是普鲁士的3倍,无论从哪个角度看,腓特烈发动战争的行为都无异于自杀。
战争初期,腓特烈凭借自己卓越的军事才能连战连捷,但始终无法扭转双方绝对实力上的差距。到战争的最后一年,普鲁士已经被联军逼到山穷水尽,腓特烈随身带着毒药准备自杀殉国。
但幸运女神站到了腓特烈这一边。
俄国女皇伊丽莎白突然驾崩,即位的彼得三世则是腓特烈的脑残粉。他命令军队撤出战斗,甚至亲自穿着普鲁士军装来到前线,在偶像面前宣誓说俄军将全力协助他的行动。
俄国的倒戈迅速扭转了战局。深陷财政危机的奥地利难以应对普鲁士的攻势,被迫与腓特烈讲和,让出了西里西亚地区。在幸运女神的眷顾下,这场押上国运的豪赌让普鲁士跻身列强之席,也为腓特烈赢得了“大帝”的桂冠。
俄罗斯女皇伊丽莎白·彼得罗芙娜。腓特烈讨厌女人,他曾把当时欧洲最有权势的三位女性——法王路易十五的情妇蓬巴杜夫人、奥地利女皇玛利亚·特蕾西亚、俄罗斯女皇伊丽莎白——比作三条衬裙,引得三大国联合起来围殴普鲁士。
第二、他是厌恶做国王的文艺君主。
腓特烈常被人打上铁血的标签,其实他个性多愁善感,和好诗文的南唐后主李煜(此处可a至公元976年1月1日的南京)、擅长字画的宋徽宗(此处可a至1135年6月4日的黑龙江依兰县)一样,是个不折不扣的文化人。
腓特烈自幼喜爱法国文学,法语说的比德语还流利;他还酷爱音乐,尤其擅长长笛,一生谱了两百多首曲子,其中《C大调长笛协奏曲》更是欧洲古典主义音乐的代表作。
但普鲁士严谨、刻板的文化传统实在与文艺青年腓特烈八字不合。
在腓特烈18岁那年,他的父亲腓特烈·威廉一世要他迎娶哈布斯堡家的公主,厌恶政治婚姻的腓特烈竟和挚友卡特一起策划出逃,准备同自己在英国的表妹私奔。结果消息泄露,腓特烈·威廉暴跳如雷,他把儿子扔进大牢,以叛国罪处决了卡特,还强迫腓特烈到现场观看好友的死刑。
因为大臣的劝说,腓特烈·威廉最后没有废掉自己的长子,但也不再对腓特烈抱有任何希望。他甚至当着来访的奥地利使者的面,怒斥腓特烈是个扶不起来的废物。
这一声“废物”成了腓特烈一生的梦魇,让他从一个文青变成战争狂。腓特烈在登基后发动了一连串战争,并在给友人的信中写道,他渴望自己的名字出现在报纸上,渴望能在战场上赢得荣誉证明自己。
腓特烈亲自设计了自己的居所无忧宫,晚年他经常在宫中举办长笛演奏会。图中站在中央吹奏长笛的就是腓特烈二世。
第三、他是活在自我想象中的哲学家。
腓特烈的父亲是一位典型的普鲁士君主。他告诉腓特烈,身为国王,不能有任何个人爱好和欲望,必须把一切奉献给国家。他强迫腓特烈接受军事教育,腓特烈则偷偷在教材的夹缝处谱曲,结果惹恼了老国王,他所有的藏书都被付之一炬,笛子也全部被毁。
痛苦的王储生涯使腓特烈对这种国家至上的马基雅维利(此处可a至1469年5月3日的佛罗伦萨)思想极为憎恨。他登基之后立刻发表了《反马基雅维利》,对马基雅维利的《君主论》进行逐章反驳,将其批的一无是处。
获得解放的腓特烈把父亲的规矩砸了个稀巴烂。为了标榜自己崇尚文艺,他花重金与法王路易十五(此处可a至1715年9月2日的巴黎)争抢伏尔泰(此处可a至1694年11月21日的巴黎)的“御用权”,伏尔泰也识趣地在文章中大拍腓特烈的马屁。因为伏尔泰的吹捧,腓特烈的哲学思想在上流社会的沙龙中很有名气,被称为“哲人国王”。
讽刺的是,腓特烈的行为与他的言论却截然相反。
在发表《反马基雅维利》一个月后,他不宣而战入侵奥地利;第二次西里西亚战争后,腓特烈发誓 “从今以后,除非为了自卫,我连一只猫都不会加以攻击”,结果又挑起了震撼世界的七年战争。这种为了利益不择手段的虚伪行径,正是马基雅维利式君主的标配。
曾经备受欢迎的腓特烈,因为自己的两面三刀声名扫地,连一度相交甚欢的伏尔泰都留下了一句讽刺他的名言:“所有马基雅维利主义者在讲话时的第一句,永远是反对马基雅维利。”
晚年的腓特烈极度孤独。他禁止妻子出入无忧宫,也不许仆人侍寝,每天抱着两条格雷伊猎犬入睡。他在临终时说:“我宁可和狗同穴,也不要别人与我葬在一起。”据说“狗是人类最好的朋友”就出自他口。
腓特烈在回忆录中说,为了国家,他不得不牺牲个人的理想。如果把目光重新移回他那张晚年的肖像上,我们似乎能够相信他的辩解,相信这是一位被困在王座之上,舍弃了自己挚爱的哲学、诗与长笛的可怜老人。尽管考虑到腓特烈诸般言行不一的劣迹,或许那个浪漫的哲学家本就只存在于他的想象里。
腓特烈是一个复杂又矛盾的人,但后人往往只注意到他杰出的军事才能与好战的个性。这种误解的背后,是头部效应在起作用。(详见规律15 - 头部效应:强者为什么恒强)
历代评价
1、我是一个被嫌弃的老人。一个大家都希望我尽快去另一个世界的老弱空谈者。
——腓特烈二世
2、一个真正好的国王会教育自己,了解人类,热爱真理,憎恶迫害和迷信……没错,我说的就是你。
——伏尔泰
3、如果这个人还活着,我们就不可能站在这里了。
——拿破仑攻进柏林后,在腓特烈墓前的讲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