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仅是布里斯托，更是世界范围内普遍存在的问题，即低收入人群受到的广告轰炸比富裕人群更多——它们占据公共空间，广告内容也更有害。
7月的一个上午，戴着口罩的抗议者在英国布里斯托市一条繁忙的道路旁聚集。道路两旁一侧是民居，一侧是工业建筑。
在抗议者聚集的地方，一个户外广告牌高高竖起。这是世界上最大的户外广告公司——德高（ JCDecaux）的占位广告，正在等待商业广告投放。而抗议者主要是布里斯托反广告（Adblock Bristol）组织的成员，他们致力于减少公共空间的户外广告。
但附近居民对他们的抗议无动于衷，“我不反对，”一个围观的居民说，他甚至觉得，广告牌上整夜明亮的灯光可能会让附近的居民区更亮堂一些。
反广告者仍然是个热情却小众的群体，成员艾沃那·坦波斯基（Iwona Tempowski）说，他们是在“为人性和自然而战”，希望这一片地方成为公园，而非消费圣地。他们反对广告另一个重要的原因是公平。这不仅是布里斯托，更是世界范围内普遍存在的问题，即低收入人群受到的广告轰炸比富裕人群更多——它们占据公共空间，广告内容也更有害。
曝光率的不平等
对于户外公告的批评并不新鲜，例如造成精神负担和过度消费，并进一步危害自然环境，但最近几年，研究者发现这些负担更多地由低收入人群承担。
剑桥大学的公共卫生研究人员金·亚当斯（Jean Adams）研究了不同地区广告对健康的影响，“以往的研究已经表明，食品广告会影响孩子们对食品的偏好，而大多数食品广告都是不健康的食品，也就可能间接导致儿童肥胖，”她说。而同时，针对美国四个城市的研究发现，低收入居民聚居的地区广告密度是高收入地区的二到四倍。一方面低收入地区的土地更便宜，另一方面，富裕的地区则更有可能被认为有保护价值——例如文化遗产价值，因而更难获得规划许可。
在这些广告里，不健康食品广告牌密集是个尤为明显的现象。在英国的纽斯卡尔市的低收入地区，研究者发现，食品广告占广告用地空间的20%，而肯德基是其中最常见的。“如果按照每克的卡路里数计算，肯德基确实是更便宜、划算的食物，”亚当斯说。这或许可以解释，肯德基何以在低收入地区投放如此之多的广告了。
而相对于收入，以种族的维度看，这种不平等依然严重。户外广告在少数族裔比例较高的街区更为普遍，例如纽约的非裔聚居区——即便是比较富裕的非裔聚居区也是如此。”在高收入的白人地区就没有这么多户外广告，”在美国大学研究市场营销的索尼娅·格里尔（Sonya Grier）说。
2020年，肯塔基州的肯德基户外广告。（图片来源：视觉中国）
她曾研究过户外广告密度。高收入白人社区的不健康食品营销较少，与市中心的少数族裔社区形成鲜明的对比，在少数族裔社区，广告牌、公交车候车亭和建筑外墙普遍宣传苏打水、快餐和含糖麦片。
其他种族也不能免于这种广告不平等的影响。在2014年《美国公共卫生杂志》刊登的一篇针对洛杉矶的户外广告研究里，不健康食品广告有44.8%都投放在了亚裔社区，描绘饮酒、赌博等成瘾行为的广告出现在唐人街的频率高达22.8%；而不健康食品在拉丁裔社区占12.7%，仅次于非裔社区的18.6%
双重不平等
糟糕的户外广告不仅有导致人们健康状况变差的可能，还直接剥夺了城市的步行和休闲空间。
布里斯托反广告组织绘制了广告牌在城市道路分部的地图，指出广告牌最多的地区遭受的空气污染最严重。布里斯托市议员卡拉·丹叶（Carla Denyer）认为，这是因为双车道经过的社区往往是贫困社区，这就意味着低收入群体更容易暴露在户外广告牌下。
而在这些广告牌里，不少在宣传豪车。丹叶认为，这事关环境正义：因交通而遭受严重空气污染的贫困地区，却要承受高档汽车广告；这里的居民买不起豪车，可当汽车数目增加，他们却要承受空气污染的恶果。
丹叶举例说，劳伦斯山（Lawrence Hill）是布里斯托最贫困的地区之一，该地区紧邻主要道路的交汇处，户外广告非常集中。“这里的空气质量全市最差的，汽车拥有率却是全市最低的。那里的居民并不是造成这种污染的人，健康却受到影响，这是真正的双重不平等。”
亚当斯认为，由土地价值的差异造成的不平等广告不应该被忽略，考虑到对公众健康的影响，尤其是对更多弱势群体的影响，她主张加强对公共广告的监管。
一处正在招商的户外广告牌（图源：视觉中国）
打击广告
某些城市和国家正在对广告做出规管，例如伦敦禁止在其公共交通网络中张贴垃圾食品的广告；而法国禁止对环境或健康有害的广告。但这个过程并非坦途一条——不健康食品和烟草广告背后的公司都有庞大的游说集团。
索尼娅·格里尔说，国家层面的立法太困难了，但小范围的应对策略或许有效，例如减少广告的总体空间，“因为不健康食品在营销工作中占了很大的份额，特别是对儿童、低收入者和少数群体而言。”如她所言，一些城市并未屏蔽特定类别的广告，而是直接限制户外广告。在圣保罗，人们对 "视觉污染 “的厌恶导致了户外广告牌限制；印度一些城市则禁止在某些公共空间投放广告，以防危害公共安全或阻挡视线。
但在布里斯托，反广告者需要利用国家政策规划框架，对每个广告牌进行定点打击。丹叶表示，布里斯托反广告组织至今已经成功移除了约75个数字户外广告，主要是以道路安全为由，提出广告牌会分散司机的注意力。但她说， “我们真正需要的是政府和地方议会改变政策，这样我们就不必为每一个单独的规划申请而斗争"。
然而，人们普遍担心移除广告牌会使城市失去租金收入。但丹叶说，这种假设是错误的，从广告中获得的公共收入远远无法支付处理空气污染、肥胖和其它社会问题造成的支出。
资料来源：
https://www.bbc.com/worklife/article/20200817-the-inequality-of-outdoor-advertising-exposure
https://www.ncbi.nlm.nih.gov/pmc/articles/PMC4025710/
————
请微信搜索关注公众号“全现在”，朋友圈的世界也会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