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另有一句话:“隔行如隔山。”声音的艺术,最“抽象”。但心若感到触动,我们却又体会音乐这个“它”,最直接。
如果你对中国现代音乐有所接触,瞿小松先生的名字就不可能被忽略。上世纪80年代,他绝对是中国新潮音乐的风云人物,与叶小纲、郭文景、谭盾,并称中央音乐学院的“四大才子”。
中央音乐学院作曲系1978级合影(注: 非1978届)。叶小纲(第三排右五)、谭盾(第二排右四)、郭文景(第二排右三)。
凡是从那个时代走过来的人,大多都听过他的音乐。被西方乐评家戴上“寂静的大师”桂冠的瞿小松,他的音乐真的很“寂静”,“音乐像浮云,来了又去,只有天空寂静,声音来自天空又回归天空。”
《行草》本是2000年至2001年间为林怀民的《云门舞集》之“行草”而作的音乐,最初是以一个大提琴与三个打击乐的合奏,后改编为钢琴与三个打击乐。作品分为七个部分,以第五部分为中心,采用拱形的结构安排,兼具回旋性。
《云门舞集》
在这部作品中,瞿小松对于尾音的处理堪称一绝,一个个音符从乐器中迸出,强劲、幽淡、微弱、直到消亡……每一个环节的变化都见证着声音的流逝。
谈起这部得意之作,瞿小松自然喜形于色。他回忆道,一次非正常的速度播放成就了这部“另类音乐”。“慢一倍速,慢两倍速,再到四倍速,真是奇妙极了!当音符被无限拉长,居然听不出其中任何的音高。于是我便坐在那里静静地等,等待着第二个音的出现,等待着音乐轻轻地进来,缓缓地消失。”
瞿小松常常陶醉道:“最妙的是两个低音之间的寂静,它暗示着声音背后一个永久的静默,前后两个声音的存在几乎就是为了提醒寂静的价值而存在的。声音是从寂静中产生的,所以声音最终要回到寂静中去。这就好比我们看蓝天,云会飘过,但云总会散,而蓝天却是永远存在。”
《行草》节选
然而,另一些人对这部作品却有着大相径庭的看法。由于每个音符延续的时间过于漫长,这不免有些沉闷。初闻这一评价,瞿小松一阵错愕,数秒之后,他的脸上露出一丝淡定,似乎这一切又都在情理之中。
“专家的看法往往会有很多的局限,因为他们太过于注重细节,有太多的趣味、太多的记忆、太多的知识。而这些东西就像个牢笼,在他们欣赏音乐时形成一个定势,使他们有个固定的期待。一旦有任何期待之外的音乐元素出现,他们就会失去原有的感悟力。这么做,不是出于技巧的考虑,因为真实的感觉,就是需要那么长。”
作为一个不断进行音乐探索的作曲家,他始终希望通过自己对音乐新元素的尝试,将音乐最本真的一面还原给听众。然而,面对这样的外界质疑,他万般无奈,甚至有些痛心疾首。他说:“行内外行多,行外内行多。”
“因为行外的人不在行内,所以不会把注意力纠缠在细节和技巧里,那他听到的就是音乐最本质的东西。而在行内,他们之所以会觉得音乐太长,那是因为在他们的脑子里已经有了一个固定的模式。相反,对于行外人来说,因为他们没有既定的期待,所以音乐能够在他们的耳边自然地游荡,渐渐地深入内心。其实,知识就是道闸门,当你的理智在判断的时候,你的心就关闭了。”
听瞿小松的作品要微闭双目,凝神静息,以心观照,它使人游离于现实世界之外,而回眼苏州河边的车影、人影晃动,却又让人恍惚于现实和梦境……苏东坡云:“静故了群动,空故纳万境”,这大概是作曲家的追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