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全历史 一口

前因：

壬寅宫变：1542年，嘉靖帝遭宫女行刺，深受刺激，此后不理朝政二十余年，沉迷道士方术。

公元1566年（嘉靖四十五年）二月，时任户部主事的海瑞在棺材铺为自己置办了一口棺材，又和妻子儿女一番诀别。

随后，向嘉靖帝（明世宗）朱厚熜呈上奏章一篇，名为《治安疏》。

另一边，嘉靖帝读罢《治安疏》，气得面红耳赤，一把将奏折扔到地上，吩咐侍从：速捉此人，无使逃也！

左右皆惊。

这时，嘉靖帝的御用太监黄锦急忙捡起奏折，略览一遍，瞬时就明白为何龙颜大怒了。

海瑞这篇《治安疏》洋洋洒洒数千言，中心思想只有一个：骂皇帝。

其一、陛下您有比肩尧舜的才能，却不往正经地方用。整天和道士厮混，一心追求长生不老，不与皇子见面，不行人父国君之责。

其二、您求仙问道也就罢了，还大兴土木，修建宫殿庙宇，丝毫不念及那是民脂民膏。民间已有“嘉靖者言家家皆净而无财用也”的说法。陛下却不知悔改。

其三、您身为皇帝，二十余年不上朝理政，致使朝纲松弛败坏，奸党横行。朝臣有劝谏者，还因言获罪。

总结一下，依臣之见，别说尧舜，陛下就是汉文帝相比，也差得远了。天下之人对您不满已久，不过是没人告诉您罢了。

接下去怎么做，您自己看着办吧！

黄锦收起奏折，劝说嘉靖帝：

陛下不急。这海瑞本来就是痴人一个。听说他上疏之前，已经买好了棺材，告别了妻子，遣散了家奴，做好了拼死劝谏的准备，跑是不会跑的。

但是陛下，您何苦跟这种人一般见识？他搞得这样沸沸扬扬，不就是为了博个忠臣的美名？您杀了他反倒遂了他的愿。

嘉靖帝听完默然无语。这一天，他把《治安疏》看了又看，却始终没能下定决心处置海瑞。

想当年，嘉靖帝受道士段朝用蛊惑，要退隐一两年以炼丹修行，太仆寺卿杨最进言劝阻，却被嘉靖帝杖刑而死。

一年之后，又有监察御史杨爵上书，劝谏嘉靖帝远离道教、专心理政。嘉靖帝“览疏震怒，立下诏狱拷掠，血肉横飞”。

两杨因言获罪之后，群臣再没有敢对皇帝说三道四的。如今，出了海瑞这么个“刺儿头”。嘉靖帝怎么就手软了呢？

心腹黄锦的话当然起到了一点作用。

但聪明而善御帝王之术的嘉靖帝当然也有自己的考虑。

一来，他不想背负诛杀清官忠良的骂名。

嘉靖一朝素有“无官不贪”的现象，当初处罚两杨，名义上也还是打着反腐的幌子。

如今这个海瑞却是一股清流。据说为官近十年，仍旧家徒四壁，引得京城翰林院中的士大夫、读书人对他推崇备至。

贸然杀掉这样一个没有小辫子的人，岂不留下昏君骂名？

二来，海瑞虽然言辞激烈，却都说到了点上。嘉靖帝登基初始，还算是勤勤恳恳、励精图治，也开创了所谓“嘉靖中兴”的局面。

但二十余年前，嘉靖帝在内宫之中，遭到十几名宫女行刺。虽然大难未死，却受了不小的刺激，导致此后沉迷道士方术，长期不理朝政。

与此同时，嘉靖一朝，内有以宰相严嵩为首的奸党擅权横行，外有“南倭北虏”的边境之乱，始终不能平息。

对此，嘉靖帝也都心知肚明，自知理亏。

因此，嘉靖帝迟迟没想好怎么处理海瑞，就把《治安疏》留在宫中数月，按下怒气未发。

这一年的秋天，嘉靖帝卧病在床，内心烦闷。他召来内阁首辅徐阶，商议禅位于太子之事。

言谈之间，又提到海瑞的奏折。

嘉靖帝对徐阶说：朕确实不自谨，乱吃丹药，导致身体多病，不能临朝听政。但朕乃九五至尊，岂能遭受这个人的责备辱骂呢？

言下之意是：海瑞你说得都对，但你骂我就不行。

随后，嘉靖帝下旨抓捕海瑞，将其投入狱中，一放又是数月。

期间，户部有一官员何以尚，揣摩皇帝没有处死海瑞的意思，便上书陈情，请求释放海瑞。

不想，嘉靖帝大怒，命锦衣卫杖责何以尚一百大棒，关入诏狱。

朝臣都自以为品出了嘉靖帝的心思：死罪可免，活罪难逃。遂再无人敢为海瑞求情。

转眼来到年底。十二月十四日，嘉靖帝驾崩。次日，裕王朱载垕（明穆宗）继位，奉先帝世宗遗诏，赦免了以海瑞为代表的所有谏言诸臣。海瑞被释放出狱，官复原职。

至此，群臣才明白嘉靖帝不杀海瑞的另一层意思：给儿子留一个可以用事的忠良之臣。

后果：

隆庆新政：1566年，嘉靖帝驾崩，明穆宗继位，开启隆庆新政气象。

结论：海瑞因言获罪，是嘉靖帝执政晚期朝纲混乱、言路闭塞的结果；但海瑞被释放、后被提拔任用，却为明穆宗早期革除前朝弊政、任用贤臣，打造“隆庆新政”开了个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