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腾讯的资本优势和产业上游优势下,中国的游戏直播行业只能姓马。
相较于阿里在中国电商行业的地位,腾讯对国内游戏行业的统治显然更为彻底。打开游戏直播平台斗鱼和虎牙的界面,我们能看到的热门游戏几乎都来自腾讯系。从PC端的绝地求生、英雄联盟,到移动端的和平精英、王者荣耀,腾讯把持着游戏直播行业最热门的内容资源。
斗鱼和虎牙上的热门分类
作为斗鱼和虎牙最大的“甲方爸爸”,站在产业链上游的腾讯可以轻易挟内容以令平台。任何一家游戏直播平台,一旦失去腾讯的支持,立即就会丧失竞争优势。这也是腾讯能够先后控股斗鱼、虎牙的原因。
凭借着自身在游戏直播行业的强大话语权,腾讯近期正在推动另一场终结游戏直播行业竞争的计划。近日有多位接近交易的内部人士向媒体证实,斗鱼、虎牙两大游戏直播平台即将合并,合并建议由腾讯提出,最快可能在今年底、明年初完成合并。
尽管市场传闻已久,但当斗鱼、虎牙合并即将成为现实,人们才第一次意识到,游戏直播和在线音乐、网络文学一样,不过是腾讯家的另一个后院。而此次推动斗鱼、虎牙合并,不过是腾讯例行的整顿家业。
游戏直播的纷争与合流
和秀场直播相比,游戏直播在国内的历史并不悠久。从2011年欢聚时代推出YY直播算起,至今也不过9年时间。但是和一切草莽中兴起的行业一样,游戏直播行业也曾经历过百花齐放。
2014年1月1日,脱胎于弹幕视频网站AcFun生放送板块的斗鱼TV成立,当年4月,斗鱼直播正式上线。斗鱼直播的成立,被视为游戏直播风口的开端。半年以后,YY游戏直播也拆分独立运营,并更名为虎牙直播。
除了斗鱼和虎牙,曾经这个赛道上还有许多玩家,例如王思聪创立的熊猫TV、游视网络的龙珠TV、浙数文化的战旗TV等等。和斗鱼、虎牙一样,这些游戏直播平台大都成立于2014或2015年。
早期部分以游戏直播为主的平台
风口之下,游戏直播行业曾是资本热土。尤其是2015年王思聪熊猫直播的入局,在行业内掀起一场资本大战,头部主播的签约价格被炒至千万以上。据当时业内人士透露,熊猫直播挖人的过程极为凶悍,往往直接先往主播卡里打几万块钱,只为求一个谈话机会。
资本催熟下,游戏直播行业很快形成三足鼎立的局面,斗鱼、虎牙和熊猫TV成为声量最大的主要玩家。在2016年的千播大战中,游戏直播一直是最吸引大众关注的领域,风头盖过映客、花椒等娱乐直播平台。
但是和大多数创业风口一样,以烧钱维持扩张的游戏直播行业最终也只有两条路可走。要么故事讲好——靠融资输血到交易所让资本接盘;要么模式走通——靠平台盈利自主造血形成商业闭环。
群雄逐鹿的最后赢家,是虎牙和斗鱼。其中虎牙直播凭借着李学凌丰富的上市经验率先登陆美股,成为游戏直播第一股。而斗鱼则凭借着庞大的用户量一直撑到了2019年,终于在纳斯达克流血上市。他们的另一个共同点,是都获得了腾讯的战略投资。
而彼时烧钱势头最猛,营销炒作声量最大的熊猫直播,则在2018年的资本寒冬中耗尽现金流,最终于2019年宣布倒闭。熊猫直播和许多死在投资人办公室和交易所大门口的游戏直播平台一样,其最大的一个共同点,是没有获得腾讯支持。
在这场游戏直播的纷争与合流浪潮中,腾讯手握现金和内容筹码,成为了整个行业的话事人,并最终裁决了整个行业不同玩家的生死。
斗鱼、斗虎,难斗鹅
2020年是腾讯投资的风格巨变之年,虽然以往曾推动过阅文集团、腾讯音乐的合并,但是腾讯对这些公司的投资依旧以财务投资为主,并未过多干预对方经营。
以今年阅文集团高管大换血为分界线,腾讯如今正在加大对所投企业的经营介入。据媒体透露,此次虎牙、斗鱼合并之前,虎牙将迎来新的高层、新的战略目标。而就在两个月前,腾讯才刚刚获得虎牙的半数投票权,为“改造”虎牙铺平道路。
和其他直播形式不同,游戏直播高度依赖于游戏版权和相关的赛事版权。以英雄联盟全球总决赛为例,最近几年其全球观看量已经超越了NBA,谁能获得转播权,谁就能获得庞大的直播流量。
作为中国游戏行业没有争议的第一大巨头,腾讯掌握着游戏行业最值钱的内容资源。不管是早期的DNF、穿越火线,还是后起的英雄联盟、王者荣耀,以及最近几年广受欢迎的绝地求生、和平精英,都是腾讯系的游戏。
南山资本创始合伙人何佳此前接受新京报采访时称:“这条赛道上不能跑出来一家公司,是腾讯没投的。”
这句话背后所反映的,便是腾讯在上游产业链强大的话语权。但是这一切的根基,还是源于腾讯自身在游戏行业的霸权。这种霸权除了体现在腾讯游戏的强大,更体现在腾讯战投部的强大——做不过,就投资。
被腾讯收购或入股的知名游戏公司和工作室有很多,例如英雄联盟的开发公司拳头(Riot),虚幻引擎的开发公司Epic Games、绝地求生的开发公司蓝洞等。通过慷慨的投资,腾讯将众多游戏公司化敌为友,同时充当了整个游戏的投资银行。
腾讯游戏早期的部分合作伙伴
以韩国游戏公司蓝洞为例,2016年大逃杀类游戏刚刚兴起的时候,市场上的主要玩家并不包括腾讯。后来2017年《绝地求生》大火,成为统治该类型游戏的爆款。当年11月,腾讯与蓝洞达成战略合作,以不干扰运营的前提收购了蓝洞1.5%的股份,并获得了绝地求生的中国独家代理运营权。
获得蓝洞支持之后,打着绝地求生“正版手游”名义出生的《刺激战场》和《全军出击》很快横空出世,并迅速在国内手游市场攻城略地,将市面上各种吃鸡手游一网打尽。2018年,腾讯又以5000亿韩元入股蓝洞,再次获得对方8.5%的股份,成为蓝洞第二大股东。
有了阅文集团和腾讯音乐珠玉在前,其实市场对斗鱼、虎牙合并存在乐观预期。斗鱼CEO陈少杰在2019年第三季度财报电话会上曾经回应过合并传闻,它当时表示:“这取决于大股东腾讯的意愿。”
如今对虎牙的控股和“改造”,正是推动两者合并的最佳时机。
今年4月,腾讯通过子公司Linen Investment Limited以约2.63亿美元现金向欢聚集团购买虎牙约1652.38万股B类普通股,交易完成后腾讯已成为虎牙的最大股东,持股比例达到36.9%,拥有50.9%的投票权。这成为推动虎牙和斗鱼合并的强大基础。
许许多多不必仰仗于腾讯的游戏公司尚且难以抵御住腾讯资本的诱惑,被腾讯紧紧把持着上游版权的游戏直播平台更没有说不的权利。
游戏直播背后的“鹅”系版图
在整个游戏直播行业增长放缓,行业格局趋于稳定的今天,斗鱼和虎牙的竞争对腾讯已经没有意义,反而会加剧内耗,推动双方协同发力成为必然战略。斗鱼和虎牙虽然都是游戏直播平台,但双方擅长的领域存在很大差异。这为双方的差异化运营提供了很大空间。
斗鱼大主播更多,弹幕文化氛围浓厚。据斗鱼的招股书显示,截止2018年12月31日,全网人气TOP10的主播,斗鱼签下了8个;全网TOP100的主播,斗鱼则签下了50个。2018年,斗鱼有50%以上的收入是由头部主播带来的。
而虎牙的中小主播更强,公会文化氛围更浓。根据资料显示,虎牙目前拥有3万个公会,即使是许多体量很大的主播也必须挂在对应的YY工会下,直播ID还要带公会名字,礼物分成也要被公会抽成。而要想获得平台推荐位,主要也是由公会和虎牙官方进行推荐。
在斗鱼的氛围下,头部主播赢者通吃,为腾讯游戏带来巨大流量,但缺点是中小型主播难以出头。而虎牙的公会模式下,公会自身的粉丝沉淀和对流量分配中强大的话语权更有利于中小主播的成长,但是主播也更加受到工会限制。
斗鱼在前,虎牙在后,分别在腾讯的游戏直播版图中充当着“前浪”和“后浪”的角色。两者模式虽然互有优劣,但至少对于腾讯来说反而能够增加彼此的想象空间。
斗鱼和虎牙
当然,除了斗鱼和虎牙以外,目前行业内仍有几家不容小觑的搅局者,其中最具想象力的是快手、抖音和B站。
曾经有一段时间,抖音平台上有许多热门的游戏博主,靠着腾讯旗下的英雄联盟、王者荣耀、绝地求生等游戏获取了大量流量。但是后来在腾讯的叫停下,这些短视频几乎被全盘下架,相关的直播也被叫停。抖音在游戏直播领域的想象力,和当年死掉的大部分游戏直播平台一样,被腾讯紧掐七寸。
当然,也有人认为,斗鱼和虎牙目前面对的最大对手是B站和快手,前者此前才花费巨资拿下了英雄联盟全球总决赛的三年转播权。但我们只要翻开B站和快手的融资历史就会发现,其实它们都是一家人,都是逃不出腾讯手心的鹅系江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