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人畏惧比受人爱戴是安全得多的。
《君主论》通常被视为君王宝鉴、政治“厚黑学”的书,实际上是近代政治学领域划时代的巨著。它的作者——马基雅维利,也是那个时代走出来的巨人。
马基雅维利(Niccolò Machiavelli),1469年出生于意大利佛罗伦萨的一个没落贵族家庭,他没有接受过太多的正统教育,基本靠自学成才,熟习拉丁文和古典文史,尤其是对古罗马历史、政治、哲学,了然于胸。这为他日后写作准备了丰厚的知识养分。

马基雅维利所处的时代,新旧交替,剧变正在发生。当时,意大利还是欧洲的中心,文化繁荣,商业发达,文艺复兴如火如荼,但危机四伏,内外交困,半岛内部城邦林立,米兰公国、那不勒斯王国、威尼斯共和国、佛罗伦萨共和国和教皇辖地各自为政,平民与贵族之间矛盾重重,统治集团内部派系林立,教会势力腐朽堕落,雇佣军队为非作歹,西班牙、法国诸强环伺,可谓“危急存亡之秋”也。这种局面,对于国家来说是件坏事,却使得个人才能得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广阔舞台。正如恩格斯所说,这是一个需要巨人也产生巨人的时代。

正是在这种大变局中,马基雅维利走进历史的洪流。1494年,宗教改革家萨伏纳罗拉(Savonarola)推翻美第奇家族,重建佛罗伦萨共和国。马基雅维利步入政坛,先后担任国务秘书长及“十人委员会”秘书、“国民军军令局”局长等职务,负责办理外交和军事事务。
1512年,美第奇家族卷土重来,共和国覆灭,马基雅维利的仕途戛然而止。这十多年的从政经历,尤其是丰富的外交实践,为他撰写《君主论》提供了丰富的实践经验,极大地塑造了他的思想。
罢官入狱的马基雅维利,于1513年被释放。他带领妻小回到桑·卡西亚诺,在他父亲遗留的小农庄里过起了村夫的生活,白天种地,晚上读书写作。《君主论》就是在这种境况下写成的。
马基雅维利将之献给了美第奇家族的小洛伦佐,却没能获得垂青,石沉大海。生前也没有机会出版,一直到作者去世5年后,即1532年,才在教皇克莱蒙特七世的赞助下出版。这是马基雅维利学术著作中篇幅最小的一部,但却是名气最大、影响最大的。

全书26章,主要分为两个部分:(一)第1至14章主要为政体学说,论述君主国应该如何进行统治,其中尤为强调建立国民军队的重要性,对雇佣军制度深恶痛绝;(二)第15至26章主要讲君主统治术,认为人性本恶,人是趋利避害的,基于这些原则,君主应该收起那些慷慨、仁慈、守信等道德律令,要像狐狸一样狡猾,像狮子一样残暴。
乍看之下,本书的主要内容似乎就是帝王术,教导君主如何运用权谋治理国家,那些关于性恶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论断让人大跌眼镜,很容易给人想到商鞅、韩非,想到厚黑学,让人认为政治是肮脏的,是不道德的。实际上,回到当时的历史语境,这正是本书伟大之处。
整个中世纪,所有的讨论都要以神学作为既定前提,基督教神学是唯一合法的意识形态,是支配和笼罩整个西方文明的唯一的思想体系。政治学也不例外,也要从上帝怎么说、《圣经》怎么记载等这些神学教条出发。但马基雅维利完全挣脱中世纪神学和古典政治学的束缚,从政治实践出发,采取完全世俗的态度,就政治谈政治,使政治学和传统道德及宗教伦理彻底分家,正式拉开了现代政治学的帷幕,充满了现代精神。可以说,这正是文艺复兴人文主义基本精神的体现。
此外,对读《君主论》和他的《论李维》,可以发现,马基雅维利并非鼓吹君主可以毫无节制毫无意义的为所欲为,君主使的这些“恶”手段,都必须以服从维护国家统一、保持统治稳定的更大的“善”为前提。对马基雅维利来说,实现意大利的统一就是更大的“善”。只可惜,意大利的统一直到他去世后300多年才得以实现。
如今,身处现代社会的我们,面临的已经不再是要走出中世纪的问题,《君主论》就稍显不合时宜了。
【名家评论】
马基雅维利在书中阐述,使政治的伦理观点摆脱了道德,而把权力作为法的基础,从而将政治学的基础由道德转向权力 。
——(德)马克思
【扩展阅读】
(意)马基雅维利著,冯克利译《论李维》,中央编译出版社,2017
(美)利奥·施特劳斯著,申彤译《关于马基雅维利的思考》,译林出版社,2003
(英)罗斯·金著,刘学浩、霍伟译《马基雅维利传》,译林出版社,20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