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病毒有样貌的话,那将会是这些人的样子。”
“如果暴露自己,可能会毁了自己的生活;如果不站出来,会有传播病毒的风险。”韩国首尔一名25岁的同性恋男子无奈的说道。
疫情减弱的韩国,5月6日宣布进入防疫和生活并行的新阶段,然而就在这时,爆出了一条新闻,韩国首都首尔发生了梨泰院夜店集体感染事件。新闻说,已经对7000多人进行了检测,但是还有近2000名夜店访客失联。为了“揪出”这2000多名访客,首尔市长朴元淳11日更是发出警告:“去过梨泰院夜店但没有接受检测的人员,一旦被查到就罚款200万韩元(约合1.2万元人民币)!”
这2000多名夜店访客为什么失联了?
再次关门的梨泰院夜店
偏颇的报道 失焦的讨论
5月1日,韩国也进入放假状态,这天晚上,一名29岁的男子连逛5家夜店,没戴口罩。5月6日,这名男子确诊。原本只是单纯的一件新冠病毒传染事件,却被韩国的头条新闻聚焦到了这名男子的性取向,以及他所去的“同性恋俱乐部”上,而这些场所在其官方网站或社交媒体账号上,也都没有公开描述自己是同性恋场所。
新闻出来后,韩国舆论的讨论重点变成了对同性恋的讨伐。在同性交友的APP上,许多人甚至收到了威胁的私信。
韩国记者协会起草过一份非强制性的流行病报道准则,这这份准则中,媒体被告知要避免侵犯患者隐私。但是此次的报道,韩国媒体除了披露这名男子的性取向之外,还公布了这名男子的年龄、居住区和行踪等信息。这也就意味着,这名男子被治愈之后,也会面临工作以及生活的各个压力。
也正是因为如此,那2000多名夜店访客,并不敢出来接受检测。
韩国LGBT人权团结会在一份声明中表示,“媒体揭露了患者的性取向,挖掘出与疾病无关的信息,加剧了韩国社会对少数群体的仇恨,对遏制病毒毫无益处。”
To be or not to be?
生活在首尔的38岁男同性恋者杰伊·金(Jay Kim)表示,去过同一家俱乐部的人,会因为害怕而选择不做病毒检测,尤其是那些害怕被歧视的职场人士。
一名37岁的工程师对英国《卫报》表示,他曾去过有关夜店,但他担心一旦出来接受检测,饭碗就会不保。他说自己所在的公司文化非常反对同性恋,“我的上司与同事曾说所有同性恋者应该被放入毒气室毒死”。他同时表示,“我不太担心感染病毒,因为我很可能会痊愈,但我不知道(性取向)被发现的话,我能否经受得住社会的那些歧视。”
但是不做检测,就意味着会有更多的人被感染,更多无辜的生命被牵连。
正如文章开头接受采访的那名25岁男子所说,“这对同性恋来说是双重标准,一方面他们被要求成为正直的公民,’为你的国家接受检测’,而同时这个国家的人们却把他们当作垃圾一样对待。如果病毒有样貌的话,那将会是这些人的样子。”
同性恋在韩国仍是禁忌
韩国保守社会观点占主流,对同性恋的接受程度不高,同性恋话题在韩国社会仍是禁忌。在公共场合很少见到同性伴侣,同性恋酒吧也都以低姿态运营,这些酒吧也集中在特定区域,其中就包括了梨泰院。
但最近关于同性恋的认识和辩论越来越多。在大众传媒上出现了同性恋主题的娱乐产物、人物和明星,如公开出柜的洪锡天。洪锡天在2000年公开出柜,是演艺圈第一位出柜的艺人。他的出柜造成了媒体的疯狂追逐,大幅度影响了他的演艺事业。事后他在节目上说︰我觉得出柜这件事……很不孝。
韩国艺人洪锡天
政治圈里更是无人站出来支持LGBT权益,人权律师出身的韩国现任总统文在寅,虽是自由派,但在竞选总统时,为了争取保守派的支持,公开表示反对同性恋。
唯一一位曾公开表态支持的,是上文提到的现任首尔市市长朴元淳。朴元淳也曾是一位人权律师,他在2014年访问美国的时候说,韩国的基督教和天主教势力庞大,对韩国的政治影响极大,反对同志活动的人很多。但他认为韩国有很多同志伴侣,而韩国宪法应该要能够保障这些人。
左:正在修风扇的首尔市长朴元淳
这番话传回韩国之后,首尔市政府的官网马上被反对同性婚姻的留言灌爆,逼得公关出来洗白,说市长并没有支持之意,只是在解释韩国社会的现况。
韩国保守派对同性恋的反对,更是表现在对军队中同性恋者的态度上,他们经常称同性恋士兵对军队的备战构成了威胁。
2017年,韩国军队大规模逮捕了休假期间从事同性性行为的士兵们,强迫他们指认军队里其他同性恋者。此外,还有一些退伍军人表示,在韩国军队中存在同性恋歧视行为,以及殴打、欺侮和欺凌等更普遍的虐待行为。大多数同性恋士兵都会隐藏他们的性取向,生怕被强迫出柜或攻击。
2008年参军的姜宇勋说,他不得不在胸前佩戴一枚“笑脸”别针,标志着他是一名“有特殊兴趣的士兵”。“我只能一个人洗澡,我被认为很脏,既不是男人也不是女人,不应该在其他男人面前裸体。”
仇恨的套路大多相似,病毒本身并不歧视特定人群,但是备好的话术永远在等待合适的机会。谁又能想到,感染数字马上归零的韩国,在最后的时刻,因为一场失焦的舆论讨论,陷入抗疫的困境。
首尔市长朴元淳表示,政府承诺会提供匿名检测,不会要求检测者提供性取向资料,相关卫生官员并称“若你迟疑了一天,很多人的生活或会因此而要暂停一整个月”。
但是,这被暂停一整个月生活的困境,究竟是谁造成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