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基雅维利,并非马基雅维利主义者。
1469年5月3日,近代政治思想的主要奠基人尼科洛·马基雅维利出生于佛罗伦萨。
马基雅维利的著作《君主论》、《论李维》,为他赢得了“近代政治学之父”的美誉。然而另一方面,他矛盾交织的人生和惊世骇俗的思想亦招致了诸多骂名,“马基雅维利主义”成为“不择手段”的同义词。
那么,马基雅维利做出了哪些令人无法理解的矛盾举动?
第一,为了官职不讲原则。
当时的佛罗伦萨共和国施行的是僭主政治,就是美第奇家族掌权的独裁制度(了解更多美第奇家族,请a到1492 年 4 月 8 日的佛罗伦萨)。但美第奇家族在军事上的态度十分软弱,在1494年与1512年两次被驱逐出佛罗伦萨。
因此在马基雅维利的一生中,经历了僭主政治与共和制度的三次更迭,而他每一次都希望从统治者那里谋得官职。
文艺复兴时期的佛罗伦萨虽不像古代中国,对于一臣事二君有强烈驳斥的道德意识,但这种行为依然不可能带来好感,不管在当时还是后世,这都成为了马基雅维利不良形象的重要根据。
第二,政治思想的冲突。
在《君主论》中,马基雅维利教导君主学会威逼和欺骗,为达到政治利益的最大化,不惜抛弃美德、牺牲群众。
然而在同期写就的《论李维》中,马基雅维利却表达了对共和制度的认可和向往,同时他呼吁共和国的公民、领袖、改革者自我治理,捍卫自由,避免腐败。
马基雅维利在著作中,着重批判过教会对于国家权力的侵害,认为教会是阻碍意大利统一的根源。然而1527年,他却加入了教皇的军队和神圣罗马帝国作战。
那么,马基雅维利难道真的就是说一套做一套的小人么?
其实并不是,在这背后,有他的政治诉求。
15世纪末,意大利内部公国林立,各自为政。其中以罗马教廷、威尼斯共和国、佛罗伦萨、那不勒斯王国、米兰公国五个国家为主要的政治势力。然而在欧洲的其他地方,法国、英国、西班牙,都在逐渐形成统一的民族国家。(了解欧洲各国如何学会相处,请a到1559年4月3日的勒卡托康布雷西)
1494年,法国国王查理八世越过阿尔卑斯山脉来到伦巴第,一路向南,美第奇家族弃城而去,长达一甲子的意大利战争就此揭开帷幕。
1494年的意大利版图示例
马基雅维利在这样的情况下,成为佛罗伦萨共和国的第二国务厅长官,他迫切地希望意大利也可以民族独立,于是着力推进两件事情的完成:
第一,与意大利其他国家的外交。
马基雅维利经常出使他国,他曾经亲自游说,力图让神圣罗马帝国与罗马教廷和解,以避免佛罗伦萨被战乱波及。在多次出使的经历中,随着见识的增长,他也愈发觉得军事力量对于国家组织的重要作用。
第二,积极推进国民军的组建。
当时佛罗伦萨没有自己的军队,靠外国雇佣军抵御外敌。雇佣军以金钱为驱使动机,很容易因为经济利益或者其他国家政治关系而改变阵营,指望这些人保卫佛罗伦萨纯粹是无稽之谈。
因此,当佛罗伦萨终于通过国民军的立法之后,马基雅维利便率先组建了一支民兵队伍。在与比萨的战争中,他亲临前线指挥,并最终在1509年迫使对方投降,此举彻底终结了比萨共和国的历史。
如果将马基雅维利的行为放在为意大利统一而奋斗这一终极目标下看待,一切便都有了合理的解释。共和国或者君主制、拥护或者反对教皇,于马基雅维利而言都只是手段而非目的,他最大的愿景是抵抗外族入侵、维护民族独立、建立统一政权,而按照他自己的观点,为了实现目的,是不必关注手段是否符合传统美德的。
但不管怎么说,立场上的反复令马基雅维利的政治生涯格外短暂。共和政府或美第奇家族,都无法完全信任这个伟大的政治家、军事家。马基雅维利最终在自荐未果的情况下郁郁而终。
仕途虽不得意,但在政治理论上,马基雅维利可说是做出了堪称伟大的贡献。
在中世纪,政治学牢牢地被拘束在神学的大背景下。人们普遍认可神学国家的概念,但马基雅维利的《君主论》开始用人的眼光观察国家,从理性和经验,而非宗教中,引出国家的概念。
其次,他首次基于人性本恶讨论政治。
古希腊以来,国家往往被看作是为了实现某种正义或善业的组织。但马基雅维利认为,权力才是国家的核心和政治的目的,道德只是一种手段,为了实现目的,不必追究这种手段的正当与否。
并且,由于人性本恶,统治者为了避免他人欲望和恶念的干扰,往往不可避免地需要采取暴力和欺骗结合的办法。
然而,由于《君主论》对君主权谋的描述过于赤裸,大部分欧洲民众都难以接受。尤其在接下来的时代,当文艺复兴逐渐推向高潮,个人的力量不断受到重视,普世价值观开始推崇平等、自由、博爱,马基雅维利于是被视为“授恶之师”,人们认为他写作的内容是在教导君主道德沦丧。
即便进入近现代,他仍旧没有逃脱这种污名化。1970年左右,“马基雅维利主义”开始成为一个心理学名词,代表了热衷操纵与剥削的行为倾向,甚至出现配套的量表,与成体系的心理学理论;传播学上,“马基雅维利主义”被认为是一种自上而下、枉顾道德伦理、为统治目的服务的媒介传播形式。而当“马基雅维利主义”在越来越多的人眼里覆盖掉了“马基雅维利”的光芒,这个名字终于无可避免地变成了一个负面的标签。
历代评价:
1、“马基雅维利自称是在给君主讲课,实际上他是在给人民讲大课,告诉他们被怎样的人所统治,实为共和主义者的宝书。”
——卢梭
2、“此君的天才照亮了政治的所有阴暗角落,爱国者的智慧为横遭压迫的国民指出了解救和复仇的最后机会;他的名字居然沦为卑鄙无耻的代名词。”
——托马斯·巴宾顿·麦考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