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疫情，全世界人民最近都过得不太行。新冠肺炎病毒开挂一般的狡猾，仿佛无所不至。大家都纷纷被规劝宅家，宅家就意味着要囤货，超市里有什么囤什么。只是，在最近的囤货大战中，卫生纸脱颖而出，受到外国友人的热烈欢迎。

比如，最近在澳洲就发生了这样啼笑皆非的一幕，三名女子在超市为了抢卫生纸打了起来。其中一名稍壮者瞪得滚圆的眼珠已经滚烫得快要掉出来，“理直气壮”地“乞求”道，“I just wanna one pack！”（我就要一提也不行吗！）其他两名女子护着购物车里装得满满的卫生纸，态度坚决，没有一点商量余地，不行，一提也不行。

许多澳洲年轻人还在tiktok（抖音国际版）上发短视频调侃这种哄抢卫生纸的行为。

看到如此让人抓狂的场面，上周沃尔沃斯（澳洲一家综合商场）宣布卫生纸将被限购，每人每次最多只能买四个包装袋。并反复呼吁大家不要惊慌。

不止是人，动物也急需卫生纸

对于在澳洲森林大火中受伤的野生动物们来说，卫生纸也是不可或缺的。绵延数月的森林大火烧死了超过10亿只动物。此前列出的113种需要“紧急帮助”的生物中，几乎所有生物都丧失了至少30％的栖息地。其中，考拉（无尾熊）和袋鼠以及鸟类，鱼类和青蛙是最需要帮助的动物。

但看到不断被掏空的卫生纸货架，饲养员们心都碎了。一位名叫托尼·坎贝尔·巴恩斯的饲养员就在自己的脸书上呐喊道：“动物宝宝们也需要纸巾！请抢购者们高抬贵手！“

巴恩斯解释道，这些纸巾是用来帮助成为孤儿的动物宝宝们排泄用的。这些工作本来是由它们的母亲做的，比如像狗妈妈舔舐狗宝宝那样（刚出生的小狗无法自行排泄，母犬就会用舌头刺激幼犬排泄部位，促使小狗排泄），在没有母亲辅助的情况下，纸巾就起了替代作用。还有在一些刚搭筑好的鸟巢中，通常会在上面再铺垫几层卫生纸来保护娇弱幼鸟。

巴恩斯接着说，“现在我们只能用一些存货相对更多的（其实也快卖光了）湿巾或者硬一点的像厨房抽纸什么的，但那太不好用了，而且价格也更贵。对于我们这些志愿者来说，也是一笔不小开支。”

恐惧之下

大多数报道都提到了一个词，panic（恐慌）。恐慌之下，人们丧失理智买很多当下不是那么必要的东西，这背后是强烈的生存意识。这时候不管是谁，安慰大家不要惊慌，都是没什么用的。比如英国，据Sky News报道，就算政府已经告诫民众不要因恐慌而冲动消费，但人们就是不听。澳大利亚总理莫里森也发话说，没有必要囤积厕纸，本地供应充足。但目前还没有起到很好的安抚人心的效果。

看来大多数人都认为，恐惧面前，还是相信自己比较重要。在崇尚个人主义的西方国家，这种观念更为突出。

伦敦大学学院消费行为学教授德米特里奥斯·柴夫里科斯（Dimitrios Tsivrikos）指出，恐慌通常也分两种，灾难性恐慌和一般性恐慌。抢厕纸显然属于后者。

“这种情况下其实很难做到理性，因为即使你知道某件事（指疫情）将要发生，而且会持续一段时间，但你不知道它将在何时以何种程度爆发。人们只是每天被告知要提高警惕，做好防护准备。对一般人来说，还有什么比囤东西宅家更好的防护模式吗？”

他还说，纸类物品因为存放时间长，而且体积大，显眼，价格便宜（尤其是在国外的很多超市，纸巾经常搞特价促销），日常需求量大，无疑是最容易先被抢的物品之一。“我觉得应该弄一个国际通用的‘恐慌标识’，要不就在交通警告标识的正中间画卷儿卫生纸吧。“

另一位在Innovation Bubble研究组织行为学的心理学家凯瑟琳娜·维特根斯（Katharina Wittgens）分析道，许多人（指抢厕纸的人）其实高估了因新冠肺炎导致的死亡风险。“每年那么多人死于交通事故或者其他什么意外，也没见人在出门的时候这么慌张。”

不过她接着又补充道，这也可以理解。瘟疫强化了人们的卫生意识。消毒液，免洗洗手液之类的也被抢空了，人们无法想象要是连卫生纸都没了该怎么办。但这种恐慌在她看来仍然是很不可理喻的。这不是在对病毒作出反应，而是一种“从众抢购”的心态，这种心态会把更多人带到恐惧边缘。

在行为经济学解释中，我们选择从众仅是因为跟随他人更加便捷取巧，然而思维捷径的问题是，虽然它快速便捷，并且常常效果不错，但有时也会导致系统性的错误，即行为经济学家和经济心理学家口中的“行为偏差”（behavioural biases）。当我们跟随他人时，我们可能是在借鉴宝贵的社会信息，也有可能只是在重复他人的错误而已。

认知心理学家阿莫司·特沃斯基和丹尼尔·卡尼曼识别出了三大类的思维捷径及与其相关的偏差：可用性思维捷径（availability heuristic）、代表性思维捷径（representativeness heuristic）和锚定及调整思维捷径（anchoring / adjustment heuristic）。当我们借助可用性思维捷径法时，我们凭借对相关信息提取和回忆的便捷程度来判断某一事件发生的概率。当我们看到一群人聚在我们面前，这就是一个鲜明的信号。这群人聚集在眼前，占据了我们当前的注意力和思绪，观察和模仿这群人可以帮助我们规避动用诸如回忆或算计这种耗费心神和时间的认知工具。

当我们借助代表性思维捷径法时，我们将当前事件和过去发生的我们认为类似的事件与经历关联起来，以此作为判断当前事件发生概率的依据。这也会促使我们选择从众，因为我们会假设其他人的决策为我们提供了当前该如何选择的线索和建议。比如这次日本也加入了卫生纸抢购大战中，因为其在多次自然灾害中都遭遇过卫生纸短缺的危机，这使得该国民众不自觉养成灾害之前必先囤纸的习惯。有网友甚至还晒出自家祖辈五十年前囤的卫生纸，到现在都还没有用完。

第三类，锚定及调整思维捷径法，当我们借助此类方法时，如果我们将团体的共识作为社会参照基准点，那么从众就是显而易见的选择了。此刻大家的共同目标都是要尽可能避免感染上病毒，卫生纸作为最基本的清洁用品，自然是多多益善。所以，不管有没有用，卫生纸都先抢了再说。以至于这种想法后来演变成别人都抢了我不抢，这说不过去。

麦觉理大学（Macquarie University）的市场营销学专业的副教授鲍登（Jana Bowden）也表示，人们抢购厕纸的行为可以用“羊群效应”来解释，就是看到大家都在做某些事时，自己觉得也该这么做。“大家是这么想的，要是现在不买，就没有机会买到，而且再也没有机会买到了。”

不过，纽卡斯尔大学的行为学教授David Savage认为，这种几乎本能的应激反应其实不正是很正常很“理智”的行为表现吗？

不管怎么说，相信再过一段时间，等疫情稳定之后，人们再回想当初种种疯抢行为，多少都会觉得有些可笑。

为什么不是中国？

话说回来，有人可能会纳闷，这次抢卫生纸的貌似都是别国，咱们在这方面怎么显得这么理性？据数据统计，我们每年的人均消耗用纸量跟其他国家，比如美国，德国，英国，日本，澳大利亚，西班牙，法国，意大利比起来都要少（平均每人每年在49卷左右。换句话说，中国人平均7.45天才用掉一卷卫生纸）。

这当然跟各个国家人民的生活习惯和卫生意识有关。在许多发达国家，民众非常依赖和喜爱一次性的快消品（disposable goods）。比如在美国，到处都摆放着各种生活用纸。他们的纸品分类非常详细，厨房有专门的厨房用纸，厕所有专门的卫生用纸，餐厅用纸是环保型可循环纸张，还有专门用来做家务的各种干湿巾。纸巾对他们来说就象征着干净无害，所以在瘟疫横行的当下，纸巾显得多么重要便可想而知了。

但是，在国内，关于纸巾的使用，还远没有那么复杂。一个家庭里往往是一筒卷纸，或者一盒抽纸走天下，哪里都能用，怎么用都行，反正都是纸嘛。而且，很多老一辈至今仍保持着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用手帕的习惯，惜纸如命，这也为我们较少的人均纸张消耗量作出了贡献。

再加上从2001年起，中国的造纸产量就超过日本，2009年超过美国，至今连续多年成为世界最大造纸生产国和消费国，造纸产量连续多年超过亿吨，占全球产量的四分之一。

不缺纸，没有“挥纸如土”的习惯，过去现在也没有爆发过全国性大面积的缺纸危机，自然也就没有引发人们对卫生纸的恐慌。虽然我们不抢纸，但我们这次抢过的是板蓝根和双黄连，半斤八两，也就不用五十步笑百步了。

参考来源：

https://www.theguardian.com/world/2020/mar/09/rolling-in-the-aisles-australians-turn-to-tiktok-to-mock-toilet-paper-panic-buying

https://au.news.yahoo.com/why-kangaroos-need-toilet-paper-to-recover-from-bushfires-100054557.html

https://www.aljazeera.com/news/2020/03/australians-scrap-toilet-rolls-coronavirus-panic-buying-200308014116516.html

https://www.rte.ie/brainstorm/2020/0309/1121098-how-to-stop-people-panic-buying-loo-roll/

https://news.sky.com/story/coronavirus-why-are-people-panic-buying-and-why-toilet-paper-11952397

行为经济学.作者：[英]米歇尔·巴德利，[美]丹·艾瑞里 等/译者：赵德亮 等/出版社：中信出版社/2019-05/ISBN：97879190105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