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全历史 满川花

1564年2月18日，一位伟大的艺术家逝世，享年89岁。他的名字是米开朗基罗。

提到米开朗基罗，我们很容易就想到他的大卫雕塑和西斯廷礼拜堂的天顶湿壁画，还有圣彼得大教堂。不了解美术史的人可能就止步于此了，但是米开朗基罗“超长待机”的人生里，布满了戏剧性的转折和异彩纷呈的故事，了解他绝对不是一件会吃亏的事儿。

抛开文艺复兴，艺术史是残缺的；而抛开米开朗琪罗，文艺复兴也是不完整的。在文艺复兴三杰中，米开朗基罗比达·芬奇小23岁，比拉斐尔大8岁。

米开朗基罗是一个怎样的人?

其实，米开朗基罗并不神秘，他的个人形象通过他留下的手稿和生平的事迹早就已经很清晰了。在伟大的作品背后，米开朗基罗是一个脾气暴躁、有强烈的完美主义倾向的天才级匠人。

三个标签，我们一项一项来看。

为什么说米开朗基罗是个匠人而不是艺术家？

其实早在文艺复兴的时代，并没有艺术家这个职业。“artist”这个词，在当时更接近于我们今天理解的“匠人”。匠人跟艺术家的不同，主要是金钱来源的不同。

现在的艺术家们，主要根据自己的标准和艺术倾向创作作品，然后卖出一个合理的价格。匠人呢，他们的经济来源主要是接受雇主的预定，雇主指定艺术品的主题和大致的要求，匠人负责完成雇主的指令。雇主一般会先付定金，然后画家和石匠们就按照雇主的要求完成作品，雇主满意就会支付尾款，雇主不满意，画家和石匠们就修改，改到雇主满意为止。

中世纪的手艺人其实挺像现在的设计师——金主爸爸不能惹，要求你画一个五彩斑斓的黑，就要五彩，少一彩都不给你钱。米开朗基罗从事的就是这么一个行业，但是他比较特别——脾气特别大。

别的手艺人都是让画什么就画什么，让怎么雕就怎么雕，达·芬奇、拉斐尔，都是这样的。拉斐尔是个乖宝宝不用说，达·芬奇人生最叛逆的一件事，也不过是不想按照雇主的意思修改《蒙娜丽莎》，结果只能拿着画跑到法国去。

相比之下，米开朗基罗那是相当有自己的主张，完全不把金主放在眼里。跟米开朗基罗做生意，内心要强大，因为定完主题之后，你就什么都别管了，只管等着米开朗基罗的惊喜/吓就行。一般，雇主们会在制作的过程中也看看，提提意见，但在米开朗基罗这是绝对行不通的。看作品？你怎么不上天呢？而且他雕完了也不改，雇主只有赞美的份儿。

像是1499年让米开朗基罗一战成名的《哀悼基督》，就是在红衣主教的“委曲求全”之下完成的。

米开朗基罗不光对雇主脾气大，他对身边的人也很不友好。最能体现他这一性格特点的，就是他在教皇的要求下绘制西斯廷教堂天顶画的时候。

我们现在总说，米开朗基罗以一人之力，完成了500平方米的天顶湿壁画工程，整整四年没有一丝一毫的偷懒，是人类之光。但实际的情况是，米开朗基罗在开工的时候，教皇是给他配了好多助手的。但为什么最后是米开朗基罗一个人完成了整幅作品呢？

因为米开朗基罗脾气太差，没人愿意跟他一起工作，员工流动率直线上升。

米开朗基罗可能也没指望这些工人能提供什么帮助。没人帮正好，他就把自己当成一支队伍，干活的时候不让人看的老毛病也变本加厉。整整四年，教皇本来就安排米开朗基罗画十二个使徒造像，结果直到全部完成了之后才“喜提”创世纪天顶画。

脾气大归大，米开朗基罗也确实从没让自己的雇主失望过。他在世的时候，也许就意识到了自己会名垂青史，所以对每一件作品都是拿时间的刻度去丈量，极致地追求完美。说白了，就是跟自己死磕。

其实米开朗基罗学画只有一年，教皇让他去画天顶，就相当于让一个开坦克的人去开飞机，我们现在看到的伟大作品，还真就是靠着他天才般的领悟力创作出来的。

我们能够想见米开朗基罗作为一个雕塑家在被教皇逼迫画画的愤怒，然而他并没有因为媒介的改变而放宽对自己艺术的要求。相反，他证明了绘画也可以像雕塑一样永存。

他是如何证明的呢？说到这里，就不得不说一说什么是湿壁画了。

在意大利，这是一种“极其麻烦的”艺术表现方法。

首先，用作湿壁画的墙壁需要先用生石灰和沙子来制作一层粗泥底子。作为一名画家，有时候不仅要会画画，还得会泥瓦匠活。不过一般大多数画家有助手，所以这一步画家指导别人完成就可以了。

然后，在粗泥上再铺一层细泥底子，绘制草稿。最后，也是最关键的一步，用更细的灰泥，再涂一遍，画家就是在这上面用颜色来作画。但是有一点要特别注意，那就是湿壁画一定在湿的时候来画，这样颜色才会渗进去，如果干了，就得铲掉再涂上最细的灰泥重新来。所以，湿壁画其实是对艺术家精准的计算能力和绘画技巧的双重考验。

达·芬奇《最后的晚餐》这么斑驳，就是因为当时达·芬奇嫌麻烦，所以干脆等石灰干了才画。果不其然，五十年后《最后的晚餐》就往下掉渣了。而西斯廷教堂的天顶画至今仍保存完好，就是米开朗基罗一平米一平米跟自己死磕出来的。

这里头包含的，不光是一个伟大艺术家对美的坚持，还有他对工作的认真、追求极致的工匠精神。

看米开朗基罗，我们不光是在看一个艺术家、一个匠人，还是在看一个顽强的生命。在89年的人生中，米开朗基罗就是用一丝不苟的态度对待自己的作品，最后封神，被罗马人称为“神圣的米开朗基罗”。在生命终结之前，他干脆将那些不太好的作品统统砸烂，只留下那些最好的，永垂不朽。

历代评价

“我在大理石中看到了被禁锢的天使，只有一直雕刻，才能将他释放。”

——米开朗基罗

“没有一个伟大的艺术家能像米开朗基罗那样，从他最早的时候起就对于他接近的同代人产生了如此深远的影响。他的艺术生命比他漫长的生命久远得多，而他的长寿又使他与同时代艺术家相比，更为直接地影响了后人——他一刻不停，而且好像是在生命的后半期才将所有才华尽数释放，达到了艺术生命的顶点。从那时候起，中部意大利只知道一种艺术，在米开朗基罗的新发现面前，拉斐尔和达芬奇被完全遗忘了。”

——沃尔夫林《古典艺术：意大利文艺复兴导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