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代瑶族瓷长鼓

瑶族主要分布在湘粤桂三省区。长鼓舞是瑶族(盘瑶)历史的一本无字书,与瑶族盘瓠崇拜、祭祀盘王、狩猎、农事、迁徙等有着密切的关系。长鼓既是伴奏的乐器,又是舞蹈的道具,是瑶族最具代表性的传统乐器。民间素有“瑶不离鼓,鼓不离瑶”、“瑶家子女无不打长鼓”之说法。

瑶族使用长鼓的历史悠久,早在宋代瑶族人民就能制作和使用长鼓。南宋诗人范成大《桂海虞衡志》记载了瑶族人民持长鼓娱乐的情形:“铙鼓,瑶人乐,状如腰鼓,腔长倍之,上锐下侈,亦以皮鞔植于地,坐拊之。”南宋淳熙年间,时任广南西路桂林县尉、钦州教授的周去非《岭外代答》也对当地瑶族长鼓进行了记载,有“瑶人之乐,有卢沙、铳鼓、葫芦笙、竹笛。”明代顾炎武《天下郡国利病书》载:“衡人赛盘古……以木为鼓,圆径一斗余,中空两头大。四尺者谓长鼓,二尺者谓之短鼓。”2014 年,湖南郴州市考古工作者在桂阳县瓦窑坪窑址采集的数件瓷长鼓残件,瓷长鼓的发现印证了宋代瑶族使用长鼓的史料记载。

长鼓代表瑶族人民的文化特色和民族智慧,在瑶族人民精神文化生活中发挥着重要作用。相传瑶族始祖盘王率领族人上山狩猎,与一群野山羊搏斗时,不幸被山羊角触撞跌下山岩,挂死在一棵梓树权上。盘王子女为了报仇雪恨,便砍下梓树做鼓身,剥下山羊皮作鼓皮,做成长鼓。在盘瓠的葬礼上,盘瓠子女怒击长鼓,洒泪而舞,发泄心中的悲愤,告慰盘王。

长鼓的制作非常讲究,多以整块燕脂木制作,形状为长筒形。大的长约 200~250 厘米,小的长约 70~90 厘米,中空,两端面覆以羊皮、牛皮或山兔皮等皮制品,通身绘有云头、日月、龙凤、花草或鸟兽等图案,极富民族风格。杨武泉在《岭外代答校注》提到了长腰鼓的制作:“铳鼓,乃长大腰鼓也,长六尺,以燕脂木为腔,熊皮为面。”长鼓舞词汇丰富,大多是祭祀、生产劳动的模仿动作。跳长鼓舞时,将鼓斜挂腰侧,双手拍击,或左手执鼓中部,右手拍击,边击边舞,在锣鼓击下进行。身姿讲究屈膝、稳健、有力,体态要曲拧,换位身姿须曲,长鼓贴身,拧身而过,动作不能过大,整个舞蹈粗犷勇猛,雄劲奔放、欢快有力。

桂阳县瓦窑坪窑址出土的瓷长鼓,腰鼓形,中间细,两端粗,开口呈喇叭状,红褐色或褐色胎,施青釉,器身用浅黄色釉绘云纹,一周三个,两端有一道箍略凸,箍两侧各有一道凹槽,用于系绳带。腰部直径7厘米,器长约70~80厘米。有一件长鼓腰部刻“蒋六二□□□”等字样,应为窑户或窑工记号。据专家考证,该腰鼓形瓷器是宋代南岭及周边瑶族地区流行的乐器长鼓。《宋会要》载:“绍兴二十二年,升桂阳监为军”。从该窑址采集的“桂阳监”瓷片及其他瓷器标本综合分析可以看出,瓦窑坪窑址发现的瓷长鼓应在北宋烧制,时间要早于 1979 年广西永福县窑田岭窑出土的青釉彩绘花腔腰鼓,是迄今已发现年代最早的瑶族传统舞蹈乐器瓷长鼓。

郴州桂阳县处于亚热带地区,这里盛产石灰岩性紫色沙页岩母质土壤,这种土壤黏粒含量比紫砂土高,黏性大,适合制造陶瓷砖瓦。据考古发现,2011年桂阳县银河乡千家坪遗址出土了距今7000年的前高庙文化凤鸟纹、太阳纹白陶器,纹饰精美,这就为瓦窑坪窑的发展提供了丰富的陶瓷烧造的原料基础。

瓦窑坪窑址位于桂阳县樟市镇舂陵江东南岸边东郊村半山腰上,山上分布着6座窑址,每座窑长8~10米、宽4~5米、高1~2米。烧制碗、杯、盘、碟、执壶、罐、擂钵、灯等生活用瓷,烧制温度不高,工艺不佳,出土的器物破碎较多,未见史料记载。通过采集的瓷器标本分析,该窑烧制瓷器开始于唐末五代,北宋达到鼎盛,后因周边衡阳蒋家窑、衡山窑、零陵黄阳司窑、郴县瓦窑坪窑等窑的出现,瓦窑坪窑瓷业销售受到严重冲击,陶瓷产品遭到淘汰,窑址淹没在历史中而不为世人所熟知。

南岭无山不有瑶。郴州地处五岭,早在唐宋时期就有瑶族居住。《宋史·蛮夷传》记载:“蛮徭者,居山谷间,其山自衡州常宁至桂阳,郴、连、贺、韶四州,环纡千余里。蛮居其中,不事赋役,谓之徭人。”为了反抗封建统治和民族压迫,宋代郴州、桂阳瑶汉人民起义风起云涌,先后爆发了北宋庆历三年(1043)桂阳监临武县西山唐和、盘知谅起义,南宋绍兴年间宜章县李冬至、骆科起义,孝宗乾道、淳熙年间李金、陈峒起义,嘉定年间桂阳县(今汝城县)黑风峒等瑶汉人民起义,沉重打击了宋王朝在湘南地区的统治势力。为强化对桂阳监瑶民的控制,绍兴二十二年(1152),升桂阳监为桂阳军,“以比年数乱,故置军辅郴州”。

除对瑶族人民起义进行残酷镇压外,交换和贸易也是宋王朝加强与瑶族经济联系,进行行政控制的重要手段。五岭溪峒瑶区古时交通闭塞,不利于物资交流,为此,宋朝逐步放开对溪峒瑶区的贸易市场,在邻近瑶区的城、砦、堡等地设立集市,为瑶族的贸易交往提供便利。《宋史·食货志下》记载:“熙宁六年(1073),湖南路及況、锦、黔江口,蜀之黎、雅州皆置博易场。”“楚、蜀、南越之地,与蛮僚溪峒相接者……皆听与民互市”。这些城、砦、堡等既是监视瑶民的重要军事据点,也是瑶汉人民开展贸易往来的场所。有了这些“博易场”,宋代郴州、桂阳瑶民将自己生产的瑶布、瑶巾、木器、山茶、炭、杉木、沙板等制品拿到市场进行交易,换取盐米、铁制工具、陶瓷器等生活用品。

瓷长鼓正是宋代桂阳监瓦窑坪窑窑工们根据周边瑶族人民的需求而设计生产的,虽做工粗糙,纹饰简朴,却满足了瑶族人民的物质需求,促进了瑶族地区经济社会的发展和封建化进程,是宋代湘南地区瑶汉人民经济文化交往的重要实物佐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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