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写诗都被嗤之以鼻的时代,还有多少人记得海子的忌日?
在写诗都被嗤之以鼻的时代,还有多少人记得海子的忌日?
很多人都忘了,在三十年前的3月26日,有一位天才诗人留下了“今夜我遇见了世上的一切,但不会遇见你”的落寞,带着“喂马、劈柴、周游世界”的梦想,卧在了山海关冰冷的铁轨上,在轰隆隆的列车声中,将自己的生命永远定格在1989年的春天。那一刻,距离他25岁的生日,刚刚过去2天。
30年过去了,他的诗歌依旧散发着光和热,而他的死亡却永远成谜。
诗人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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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来人间一趟,你要看看太阳
大部分人知道有一个叫海子的诗人,完全来自于高中课本上那篇《面朝大海,春暖花开》,但很少有人能记住他的本名——查海生。他是查姓历史上,最出名的三个男人之一。
而另外两个,一个是“九叶诗派”的代表性诗人穆旦,另一个则是大名鼎鼎的武侠小说家金庸。
然而,和这两位家世显赫的同姓族人相比,他的家庭就十分寒酸了。不仅没有什么名人亲戚,甚至家里连一本藏书都没有。他所在的家族世代农耕,家境贫寒,父亲査正全学都没上过,是一名走街串巷的“金牌”裁缝,一直到晚年,也只会写自己的名字。
但正是在这样的环境下,他把自己活成了家里的太阳。
幼年时期的海子
小时候,查海生长着一张漂亮的圆脸,常常和弟弟去池塘钓鱼,也会帮家里干点农活,比如除草、施肥、挖红薯。那时在外人看来,他跟普通的农家子弟并无明显的不同,将来大概也是子承父业,做一名裁缝,种几亩薄田养家糊口罢了。只有他的父母知道,这个孩子异于常人。、
当他还在牙牙学语时,就对文字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家里没有书报,父母就千方百计地找些旧书旧报纸,教他识字、写字。
到了3岁时,他便已经会认“安徽文学”这四个字了。其他不说,单就这个徽字,笔画复杂,即使到今天有很多小学生都未必认得。
海子的童年是在家乡怀宁县高河镇查湾村度过的
除此之外,查海生还显现出来诗人的潜质。在其他同龄小男孩都在无忧无虑地玩闹时,他却非常敏感细腻。比如,他会央求大人采一枚含苞待放的荷花,插于盛满水的竹筒,放在床前矮桌上。然后,他和弟弟一起,听着花开的声音,酣然入梦。
1968年,年仅4岁的查海生就能背诵出50多条语录,被传为神童。村民们夏天纳凉讲三国故事时,他竟能生动地补充其中的细节,让所有人都听得入神。
父亲一看儿子这么聪明,不顾家中困难,找当地的教师朋友说情,让5岁的查海生提前读了小学。后来由于成绩优异,又跳级一年。
1979年海子的高考准考证
1974年,年仅10岁的查海生考入了高河中学。5年后,以安庆地区文科第一的成绩考入北京大学,被录取到法律系,在当地引发轰动。那时他才15岁,就像一个希望的太阳般照亮了这个落后的村落,很多从没想过让后代念书的家长开始把孩子送到学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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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年华虚度,空有一身疲倦
有人说,你对未来抱有多大的希望,现实就会把你锤得有多狠。这句话简直是为査海生量身定做的。
北京大学读书期间海子在天安门前留影
尽管第一次坐上直达北京的列车让他感到无比兴奋,“那时的夜晚几乎像白天。”他终于走出村庄,以一种全新的视角打量这个世界。
在北大的校园里,他爱上了北岛、顾城、舒婷等人的诗,开始接触文学,并先后认识了好友西川、骆一禾……但父母做主选择的法律专业,让天性浪漫敏感的他非常痛苦。那种无力感非常强烈,不喜欢却又无法拒绝。
大学时代的海子(后排右三)
临近毕业时,他给父母写信,说自己毕业后分配工作有3种选择:安徽省司法厅、南京中级人民法院、中国政法大学。父母建议他到安徽省司法厅工作,但他思虑之后,毅然选择了中国政法大学。
毕业前夕,他在同学的帮助下,自费编印完成了自己的第一本油印诗集《小站》,署名査海生。
海子在北大同学帮助下自印的第一本诗集《小站》
诗集的内页
1983年7月,査海生北大毕业。然而,迎接他的并不是他期望中的未来。
事业上,他最开始被分配到中国政法大学担任校刊见习编辑,而后又被调到哲学教研室,教授美学,后来他连“是门哲学”的美学都不能再教,被改教马克思主义哲学。他不满意学校为他安排的课程,甚至准备离职联系城里的工作。
感情上,他先后邂逅了初恋波婉、文化馆职工诗芬、同事白佩佩、同学安妮、西藏女诗人李华,却都因各种各样的原因,没能修成正果。尤其是与初恋波婉彻底分手后,他在那年曾经自杀过一次,但未遂。
海子的诗稿
即使是最爱的诗歌,也让他备受打击。在1982-1989年不到7年的时间里,他开始以“海子”为笔名,用超乎寻常的热情和勤奋,以卓越沛然的才情,创作了近200万字的作品。然而,此时他并不特别出名。
当时有一批四川的诗人认为,海子的诗歌水分很大;而北京的诗歌圈,也认为他在这个时代写长诗,完全不合时宜。最后连海子也不得不对友人感叹:“北京的圈子很严,简直进不去”。
在某些诗歌聚会的场合,除了好朋友、《十月》杂志的编辑骆一禾,几乎没有一个人搭理他,让海子感到了前有未有的耻辱。毕业六年后,他留下遗书,以一种惨烈而决绝的方式离开了这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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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天,十个海子全部复活
海子死后,关于他自杀的原因说法很多,有“修炼气功走火入魔说”,有“殉情说”,还有“厌世说”,甚至有人说是“用死亡写诗的行为艺术”,代表着功利主义摧毁了理想主义。斯人已逝,海子已经不能亲口告诉所有人他自杀的真相了。但值得注意的是,海子一生的挚友骆一禾在其死后,不分昼夜地整理他的诗稿,宁可放弃出版自己诗歌的机会,把书号给了海子出诗集。
海子的好友骆一禾
这时,《人民文学》《诗刊》《诗歌报》等,那些曾对海子不屑一顾的名刊大刊们,才陆续发表了“纪念海子诗歌”的专页。
人民文学出版社《海子的诗》
正是骆一禾等好友们的努力,才让海子在死后,终于赢得了诗歌界和公众的关注。
不幸的是,骆一禾却在海子离开仅仅40多天,就突然倒地而亡。而他生前写的最后一篇文章,就是纪念海子的《海子生涯》。得友如此,夫复何求?
海子的死,像推倒了一副多米诺骨牌,几乎成了八九十年代诗歌风潮的休止符。随着诗人方向、戈麦、顾城先后离去,民众对于诗歌的热情也随着时代褪去了……
文化名人眼中的海子,有欣赏,也有讽刺
2019年3月26日,海子已经走了整整30年了。还有多少人记得那个说要“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的抒情诗人,又有多少人在这个年代已经完全不知道海子的存在?
海子在铁轨前留影的旧照,从特定角度看,铁轨像一架天梯
有人评价海子说:“要么向现实妥协,而成为精神死去的普通人,要么永远不低头,仍成为肉体死去但精神不死的一柱光芒。” 也许他走时并未想那么多,只是选择了永远活在25岁,通过天梯去到了梦中的理想国。
在那里,麦田生长、野花盛开,还有洁白的羊群走过,而他就坐在石头上,写着我们再也读不到的诗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