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话豆腐 ——以历史人类学的角度

长寿,处重庆腹心,襟长江而临主城,居渝东而挟三峡,西倚明月山,东面黄草山。长寿,除了孕育出众所周知的长寿文化外,一些独特有趣的饮食文化也为长寿增添了一抹神秘色彩。这里,以豆腐为例作一点简单介绍。

豆腐在长寿民风习俗中作为吉庆吉祥与节日食俗,由来已久,历传不断。平时,在大街小巷里见的最多的是活水豆花:嫩豆花直接搭配白米饭,再佐以一碟儿青椒酱或红椒酱,不但满足了口腹之欲,还经济实惠,有一清二白之意味,是民众最喜欢的搭配。逢节假日,特别是过年,选择豆腐作为供品已是约定成俗。对于乡下农村民众来讲,推豆花依然是过年中不可或缺的一项传统活动。在腊月二十九或者三十的这一天,将提前筛选好的上好黄豆,泡上三到四个小时,然后开始上磨推豆,一人推转把手,一人往磨芯里添黄豆和水,石槽中慢慢汇成的白浆流进下方的桶里。这之后,就是用滤布过滤掉豆渣和豆浆,将豆浆倒入大锅中用大火烧开之际,就到了做豆腐最关键的一个关键步骤,在我们那儿叫做点豆花,即下卤水。下卤水的时间和分量,会直接影响豆腐的多少和口感,只有不迟不早、恰到好处时,点出来的豆腐才能既鲜嫩幼滑,又清香袭人。最后,根据主人家的喜好和实际需要,再对豆腐进行二次或三次加工,如“血豆腐“和豆腐乳就是最常见的两种成品,口味上乘的还可作为过年来往送礼、招待亲友、商品售卖的良品。

就好比有些地方的长寿面一样,在长寿,豆腐是生日宴会上必备的一道菜,当客人们看到上了豆腐汤时,也就明白:所有的菜上齐了,可以尽情的享用美食。此外,老人过世办客时也必须用滤花豆腐作一道菜, 主人家会准备一些青菜豆腐等素食来招待来客,而上一道豆腐也是象征着逝者生前清清白白的一生,即使逝者生前做了什么不好的事,上的也是清豆腐,红烧之类的豆腐是不允许上餐桌的,否则就是对逝者的不敬。在此时,人们往往会用“吃豆腐饭”来避讳。由此可见,这里豆腐的含义其实已经得到了转喻。

最有意思和具有神秘气息的是关于豆渣的应用。虽然在生物科学等领域已有大量的成果证明豆渣的高利用价值,但是这些研究成果并未深入广大人民群众心中。在长寿本地人看来,豆渣是一种不洁和近乎不详的东西。人们在做完豆腐之后,除非是喂养牲畜,否则绝对不会将豆渣放在家中到第二天。一般的处理方法是将豆渣丢弃在离家有些距离,且人来车往的马路边。有趣的是,当家中有孩子患病或者有亲属近来境遇不顺的时候,家里的主事人(一般是女性长辈)就会去讨要街坊邻居家的豆腐渣,若是实在没有,就会向邻居们集讨黄豆,做完豆腐后剩下的豆渣用孩子(亲属)常穿的衣服将其包裹,再抛弃在公路中间,任由路人踩踏或车辆碾压,以期驱除病痛或赶走厄运。

以上种种现象,并不仅仅限于长寿一处。在有些少数民族地区,如布依族、纳西族摩梭人聚居地,东南江浙一带,或多或少的,也有此类风俗习惯。由此可以推断,豆腐虽本质上只是一种食物,豆渣也仅是它的衍生品,但在本身信奉鬼怪神灵的川东,即以重庆为中心的巴渝文化区,人们赋予了豆腐和豆渣以新的含义。豆腐的洁白,方正,清淡,绵柔等特质,给了人们许多美好的想象,加上制作豆腐本身是一个改变创造又温馨期盼的过程,因此,不难想象,人们让豆腐成了与之相伴一生的这个选择,是可以理解的。而对于豆渣,情况就相反了。在过去落后的条件下,人们对于豆渣的利用、豆渣的价值一无所知,对他们而言,豆渣不但不能直接带来经济效益,甚至连充作最粗劣的猪食都不好,放久了,还易变质发臭。所以,不难理解,人们对豆渣弃之如敝履的态度了。想来,人们用豆渣作为与神灵沟通的媒介,祈求家人健康、平安和顺利,也是因为这些原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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